● 摘要
神话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它和历史、哲学、宗教、文学、考古、艺术、 民俗等学科有十分紧密的关系，它们互为补充，相得益彰，神话学研究的成果会 直接影响其它相关学科研究工作的开展；另外，神话也是反映一个民族文化属性 的重要标志，因而研究神话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中国神话学从20世纪初建立以来近百年的发展历程中，基本上都是在西方19 世纪盛行的进化论神话理论的指导下完成的，从文献资料的整理到神话个案的研 究，从神话学理论的确立到对中国神话的整体把握，无不打上进化论的烙印。进 化论作为人类学上的一个流派，它的理论缺陷主要是忽视人类文化发展的多元性 特征，而把世界各民族丰富多样的文化发展模式都纳入一种先验的模式之中，“神 话时代”是世界各民族文化发展必经的最早阶段就是它的一个重要假设。由于各 民族早期历史上宗教情绪等前赋文化因素各不相同，所以神话的产生也存在早晚 和浓淡之别，不能用某一个民族神话发展的模式去套解世界其它民族的历史。进 化论学说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遭到西方人类学中传播学派、功能学派、历 史批评学派等的攻击，以至被相率放弃，遗憾的是由于历史上政治运动和意识形 态等复杂因素的影响，西方世界的这一学术剧变却迟迟没有引起我们的觉悟，．时 至今日，用进化论的观点研究中国神话的论文专著还不断出现，很多结论与中国 神话的实际情形不相符合，严重影响了人们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的准确把握。在新 的世纪之初，很有必要对20世纪中国神话学从理论到实践给予全面反思，并尝试 建立新的神话学理论和方法，把中国神话学研究推向前进。 论文分三大部分： 第一部分：（1）回顾20世纪中国神话学的建立过程，结合中国早期神话学家 的研究工作，揭示西方19世纪进化论神话理论对中国神话学的巨大影响；（2）说 明进化论神话理论的学术缺陷以及对中国神话研究的具体影响；（3）介绍中国学 者对进化论神话理论的反思成果，重点介绍我们近年来在中国文化研究中摸索出 来的神话学理论和文化要素分析法。 第二部分：把中国神话分为创世神话、英雄神话、自然神话、地理神话、寓言 神话、语源神话、感生神话、冥界神话、活态神话和少数民族神话等九大类别，， 尝试用文化要素分析法重新解释中国神话。这一部分取得的成果有：（1）中国唯 一完整的盘古开天辟地创世神话不是进化论者所谓的史前先民的思维积淀，而是 由先秦宇宙论哲学观念在漫长发展过程中相继综合了三皇传说、浑天说和道教神 学理论等文化因素在三国时期形成的。创世主神“盘古”的原型是“道”、“太极”、 “元气”等哲学上宇宙本原概念：中国古代创世神话事实上是很贫乏的，用考古 学和文字学等手段探寻中国古代创世神话的努力是徒劳的：中国哲学不是起源于 神话，而是产生于中幽先民强烈的历史意识。（2）禹、后羿等不是进化论者所谓 的史前神话时代中的人物，而是中国早期历史中的人物，关于他们的神话都是人 们出于对文化英雄的崇拜而产生的，是历史的神话化而非进化论所谓的神话的历 史化。英雄神话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居于多数，这与中国先民强烈的祖先崇拜意识 密不可分。（3）中国古代自然神话是很不发达的，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风雨雷电等 自然力虽然很早就被中国先民列入祭祀之列，但它们的人格化过程晚至春秋以后 才出现，而且很不彻底，没有形成完整系统的神话故事，这与古埃及、古希腊等 民族形成巨大的反差。宗教情绪低落和高昂的现实主义文化主流精神是导致这种 文化差异的深刻内因。（4）“共工"、“女娲"、“大壑"、“精卫"神话是有内在联系 的一个完整系统，它是战国秦汉之际人们用神话思维对宇宙天地自然现象的不断 解释；这些神话都是前赋文化的各种要素在不同历史时期相互综合下的产物，而 非进化论者所谓的原始人类的创作。（5）商周始祖的感生神话不是原始人类图腾 崇拜的产物，而是商周统治者神化祖先以加强教化的政治作品；图腾崇拜是一个 泛化了的人类学理论，它不适于用来研究中国神话。（6）战国时期形成的“夸父 逐日”神话是由道家寓言故事演化而来的，寓意在于讥讽夸父式违背天道不自量 力的愚蠢行为。用进化论和自然神话论解释而来的原始社会父权制确立的反映和 自然现象的反映等结论不能成立。（7）“夔一足”和舜弟象等神话是由语言的讹变 演化而来的，而非进化论者所谓的原始社会人类思维的产物。（8）中国古代冥界 神话是最不发达的，这与古埃及民族相去甚远，形成鲜明对比；中国先民强烈的 现实主义人生信仰是导致这种文化现象产生的主要原因。（9）中原和湖北神农架 地区民间流行的活态神话不能看作史前原始神话的遗留，而是文献记载中的神话 随着历史上的文化传播不断普及的产物。（1 O）少数民族地区流行的神话也不能一 概看作进化论者所谓的史前原始神话的遗留，而与历史上的道教等宗教和文化传 播有紧密联系；加强神话传播研究是少数民族地区神话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第三部分：2 1世纪中国神话学体系的新构想 （1）神话的新定义。反思20世纪中国学者神话定义的理论渊源及其弊病，并 结合中国神话的实际情形重新作出定义。 （2）摈弃20世纪支配中国神话学的进化论理论和方法，确立用中国文化研究 中国神话的新观念，倡导采用文化要素分析法研究中国神话的新思路。 （3）加强人类学知识的学习，纠正长期以来人们对原始宗教和原始思维的片 面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