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本文在尽可能充分占有材料的基础上，试图阐释姜夔作为艺术家的生命本质特征，寻绎他在艺术领域里所做的开拓性探索，更加具体而深入地考察这个在文学批评史上有过争议和起落的作家，以期准确地评估他在文学史上的贡献和地位。 全文分为内篇和外篇两大板块来论述。 内篇 艺术化人生 人格是文化的积淀。宋代尚雅的时代精神和文化心态为姜夔追求“雅”人格理想提供了丰厚土壤。时代赋予的忧愁和苦闷正是“雅”人格的内在标志。把姜夔放在这一大的时代背景下来考察，更能真切地把握他的生命本质特征。 白石以雅名世，以其独特的人格魅力获得知遇。白石对“雅”人格理想的追求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审美化的生活态度。从一生行迹和思想的变化发展来看，白石对生活自始至终都在追求审美化艺术化的态度。二是平生雅尚梅、荷。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和凌冰雪而独开的梅花寄寓了艺术家身处困境而自洁、不求赏识的孤傲清雅的人格理想。三是艺术理论求雅求韵，白石对雅有一种自觉地追求，并用以指导他的艺术实践。创作主体的人格理想往往决定主体的审美理想，白石在人生态度和审美情趣上因而表现出高蹈与致远、任真与脱俗的品质。 白石一生沉湎于艺术，灵魂在艺术世界里高贵地流浪，注定了他艺术化的人生充满了悲剧性。由身世、现实生活带来的孤独寂寞感在诗词中常有所流露，但是白石的情感抒发并没有超越个体而进入本体的探询之中，他在山水中表现出的放旷只是一种愁怀的暂时释放。白石虽对社会采取退避高蹈的态度，却无法真正远离、超越这苦难深重而又亲和的人间世，在一方面与宋学背景有关，另一方面与个人资质禀赋有关。白石的生命价值正是在这种困惑与超越的不懈追求当中，在怨抑不平而又力求超然达观的追求当中，别具一种悲剧美意味。白石艺术化人生的悲剧性从他作品常见的怀归主题和恋情主题可得到印证。 从生活方式到观念形成，“家”意识在中国人的价值系统里都占有重要位置。家，不仅仅是指一份感情的归宿，更暗寓着对精神家园的皈依，对“彼岸”世界生生不息地追求。白石怀归主题所包含的内核是：尽管君臣关系失落、自我实现受阻，依然执着追求，归而不能的矛盾构成了他追求与无法实现无法完成之间永远的距离，生命在这永不停歇地追求中，获得了审美上的意义，更具悲剧美意味。同样，白石恋情主题也蕴含着对理想的追求失落。二者都是白石艺术化人生悲剧性在诗词中的呈现。 外篇 艺术独创性 这一篇紧紧抓住一个“变”字做文章，纵向比较、横向分析姜夔诗词艺术的独创性。 首先探讨了姜夔求“变”心理的理论基础。姜夔论诗标举独创，要求“造乎自得”，成“一家之风味”，对独创有着清醒的认识和理论觉悟。 从诗歌理论本身看，也透露出新变的消息。白石的最高审美理想是“自然高妙”。“自然高妙”说是白石诗论的核心和关键，一方面在继承江西诗派富于生命力的审美主张基础上，纠正江西末流之失，蜕变以革新。另一方面下启了严羽的“妙悟”说，成为司空图与严羽之间的纽带和桥梁。 最有意味的是我们在白石一小部分新型咏物词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自我主体意识的消隐，这是十二、三世纪之交出现的一种新诗歌意识，它在姜夔之后的姜派词人中得以大力发扬。姜夔无疑是一个有着强烈的自我主体意识的艺术家，这在他的赋情词和一部分咏物词中都得到了充分体现。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求变心理的指导下，努力探索新的诗歌艺术形式。自我主体意识消隐的作品，作者只是一个客观观物者，物不仅唤起创作主体内心的情感，而且本身就是这种情感的象征、体现。物始终处于核心位置，代替人，成为抒情主体。它与自我主体意识强烈的作品做重要的区别是看谁成为抒情主体，前者是物，后者是人。自我主体意识在词中从觉醒到成熟又走向消隐，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循环，而是一种更高层次上的新诗歌意识的诞生。它带来了新的艺术表现手法：一方面局限了创作主体的视野，使词的门径相对狭小，只能表现一个很小的经验世界。另一方面，在结构上却提供了广阔的时空领域，使时空交错，意向组合奇特，打破了传统的结构方式，为词创作开辟了新天地。 最后，从“变”的角度来考察白石诗词的相互影响，以此确知他在诗坛、词坛的开拓之功。白石之诗，将江西诗法和晚唐绝句熔于一炉使诗具词体，形成风神远韵的审美特质，打破了诗词体性的分野，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诗的表现范围。跳出了江西窠臼，自拔于宋人之外，直接影响了四灵、江湖诗派。白石之词，运用江西诗法，形成清劲峭拔的审美特质，于婉约、豪放之外，另开清空一派。白石以江西诗法入词，主要表现有三：遗貌取神，虚处着笔；清劲知音，生硬难免；词中见志，比兴丰富。白石诗、词相互借鉴，互为影响，各自丰富了诗歌的表现力，从而改变了诗风、词风。 这两大板块既可独立成章，又有着内在的紧密联系。内篇论人，外篇论文。“费夏认为，观念愈高，便含的美愈多。观念的最高形式是人格。所以最高的艺术，是以最高的人格为对象的东西。”人格与艺术互为表里，一个艺术家在成就艺术作品的同时也成就了艺术化人生。据此可知，白石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