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清代“《孔子家语》王肃伪作”说再检讨

《孔子家語》的真僞考辨至清代乾隆年間曾一時大盛，產生了“《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此說形成後，長期作爲主流觀點影響學界近三百年。上世紀70年代以來，出土簡牘中與《家語》相關材料的發現，使得學界重新開始考慮《孔子家語》的真僞問題。歷經三十餘年的研究，在今天，不信“《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的人已不在少數；但認爲《家語》存在序文僞造、內容更動、面貌失真的意見依然存在，而這些觀點又往往與傳統的“王肅僞作”的說法保持著某種聯繫。因此，“《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成爲當前《孔子家語》真僞問題研究中的一大關節點。本文嘗試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進行再檢討，並展望古典文獻學視角下的《孔子家語》研究的新動向。

第1章對1980年以來《孔子家語》真僞問題的研究進行概述，引出問題，交代研究現狀和研究思路。

第2章梳理《孔子家語》的辨僞史，指出新材料發現以前的《家語》辨僞史大約可分作四期。王肅出《家語》至北宋末年是“《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的導源期。南宋至清初是“《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的醞釀期。從雍正末年開始，包括整個乾隆時期在內是《孔子家語》辨僞的極盛期。本時期“《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正式形成，其具體內涵是：傳世《家語》是王肅所編造的一部徹底的僞書，其內容由於經過了改篡，所以毫無據信之價值。乾隆以後至新材料出土以前是《家語》辨僞的第四期，受“《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的影響，《家語》被視作一本徹底的僞書，有關其研究長期無人問津。

第3章，由於清代的《家語》辨僞者普遍採用的是疏證僞跡的辨僞方法，因此本章選取清人當中最具代表性的兩家專著：范家相《家語正譌》、孫志祖《家語疏證》來作方法上的檢討。具體分爲三步，首先概述其方法，其次探析其學術淵源，最後評判其效驗。從學術淵源上講，范、孫二人的方法仿效自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但是，“疏證”範式在《孔子家語》案中的具體應用中，則至少出現了三方面的問題，清代的《家語》辨僞，只是對閻若璩所創“疏證”範式的一次貌合神離的模仿。清代辨僞者並沒能真正證明“《孔子家語》王肅僞作”這一命題。

第4章討論清人辨僞《孔子家語》的動機和性質問題。本章藉助《聖證論》馬國翰輯本，回顧了當年“鄭王之爭”的實際情況和雙方的基本策略，對馬昭提出“增加”說的心態予以揭示，指出此說之所以產生，實緣於馬昭無法以引用經學證據的常規方式反駁王肅所補的《南風》歌辭。而清代學者因崇拜鄭玄而希望回應王肅，但《聖證論》的亡佚使得他們與馬昭一樣，無法就經學而論經學，質疑對手論據，證僞《孔子家語》，成爲了一種可行的辦法。分析清人的疏證可知，他們工作的實質就是要證明傳世《孔子家語》不具備充當經學證據的資格。

2至4章的檢討表明，“《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形成而盛行於清代，然而清人並未能證明此說，他們圍繞《孔子家語》的疏證工作與當時學術界“崇鄭黜王”的風氣有著密切而重要的關聯，其實質是在質疑王肅反鄭學的論據，並非科學的文獻辨僞研究。第5章在此基礎上討論了時人接受“《孔子家語》王肅僞作”說的兩種態度，認爲當前仍然沒有確實的證據足以判定傳世《孔子家語》是（否）出自王肅。因此，研究者可以放下對此事的討論，從對早期古籍的真僞進行研究轉向對其來歷進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