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人们心目中的唐寅形象基本上是由里巷流传的"三笑"故事、小说,特别是"三笑"弹词奠定的。故事中的唐寅风流潇洒、左右逢源,而历史上真实的唐寅却功名蹭蹬、偃蹇落魄,两者的差异如此之大,以至于人们开始质疑"三笑故事"(秋香故事)的真实性。这就需要我们对它的原始资料进行重新考察。由于秋香故事资料杂多,讨论时为方便起见必须要确立一个秋香故事的讨论基础:一部既概括了原始材料的主要内容,又具备了后世故事基本框架的故事成型阶段的作品,即为明冯梦龙的《唐解元一笑姻缘》。从《一笑姻缘》考察,秋香故事的原始材料来源于两种,一是《泾林续记》条,一是《蕉窗杂录》条;这两种材料先后被冯梦龙采用,取其所长,舍其所短,编成了后世影响极大的《唐解元一笑姻缘》。 对于秋香故事的真伪,前人早已有过探讨,认为华太师与唐寅年纪相差过大,两人之间不可能在唐寅死后还有来往,因而也不可能有佣书娶婢一事;又以为秋香即是林秋香,是成化间妓,并非官家婢秋香;同时又列举出有类似故事的男主人公如吉道人、俞见安等,认为是他人的故事附会到了唐寅的身上。这些证据确实证明了两条材料的不可信,但并不充分。我们还得从唐寅自身的生平来考察。唐寅一生娶过三位妻子,原配徐氏,是奉父母之命成亲的,她是徐廷瑞的次女,不是官家婢女,从唐寅的《伤内》诗来看,他们的感情很好,但在唐寅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且其生下的一子也随之而逝,这显然不可能是秋香。第二位妻子姓名身分不详,在唐寅科场案下狱又落榜之后因不贤好妒被出,因而这徐氏不能与慧眼识英雄的秋香婢相比。第三位妻子沈氏,是他晚年(四十岁左右)所娶,两人的相处非常和翕,且她又是在唐寅科场案落魄之后嫁给他的,因而颇似秋香的行为。但唐寅当时已年过四十,不可能再以少年去佣书,显然,沈氏也不是秋香。由以上的论述可知,不论是从秋香故事中的人物还是从唐寅自身的生平来看,秋香故事并没有发生在唐寅身上,它是附会的。这一点故事的最初编写者冯梦龙早已注意到,但他仍然将故事附到唐寅名下,而后世人也无条件地加以接受和改编。显然,冯氏以其小说家的敏锐眼光注意到,唐寅身上有着被秋香故事附会的基础。这需从唐寅的生平和作品来考察。 唐寅在科场案前是人人赞誉的大才子,并得到了会试主考官程敏政的赏识,自以为功名唾手可得,但科场案破灭了他的梦想,不仅下狱被黜为吏,而且成了人所唾骂的目标。不久因为自身的放荡不羁又失去了文征明的友谊。在绝望之余,他如其他若干失意文人一样,将目光转向了女性知己,以期从她们对自己的赏识中使自尊心得到满足,从而求得心理上的平衡。通常其表现形式有两种,一是在现实中寻求,一是于理想中创造。 就现实途径而言,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被允许与唐寅式的文人公开交往,并能与他进行精神交流的只有青楼女子。唐寅好游平康妓院,在同时的笔记和友人的诗作中都有记载。而他也不隐讳这一点。从现存的诗歌看,他与妓者来往频繁,且私谊较好。但尽管如此,唐寅明白,这往往是逢场作戏,自作多情。要在现实中寻求异性知己是如此之难,他又将此寄托于文学艺术的理想殿堂之中。他作了大量的美人图和美人诗,描述着可爱、可悯、可敬的女子,以他们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和希望,特别是第三类红拂式的女性,是他一直期待的理想女子。这秋香故事中的秋香恰与慧眼识英雄的红拂形象相契合。而正是这种因不得志而寄托于异性知己求得安慰的心态,使得故事附会到他身上时显得天衣无缝。 无疑,秋香故事附会到唐寅身上的原因有很多,但他在生平和作品中表现出因不得志而期望从异性的赏识中求得自我价值的肯定的心态是最主要的,也是最直接的原因,这就是本文所要表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