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风是一个出现频率极高，而且蕴涵丰富，具有原型意味的古典意象，有"诗思"、"诗材"的雅称。那么我们不仅要问：风何以成为诗坛的宠儿？笔者以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是根本不存在的，风并非一降生就成为"诗才"，而是有其胚胎、发育、壮大的过程。本文试图沿坡逐源，循枝寻干，用原型批评的方法分析其来源，认识其在先秦两汉沃土里成长起来的状况，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一、风的祭祀及艺术与风之关系 风作为一种自然现象，有时辅时生养、泛博万物；有时喜怒无常、暴起无忌.先民为了"生产和再生产"，怀着敬畏的心理虔诚的举行风的祭祀，这是宗教活动，又是诗、乐、舞三位一体的综合艺术活动，祭辞是真诚情感的诗，它是在原始的舞蹈与音乐的伴奏下展开的。先民们讲宗教性的目的通过载歌载舞的艺术形式展现出来。祭风的主持者-巫师是人类第一批原始歌手。他们是祭祀的导演者，同时是诗歌（或祭辞）和舞曲的制作者，是原始时代的艺术活动的大宗师。而祭辞音韵铿锵，诗意盎然，是具有浓厚韵味的最古老的歌谣。这就是"风"的艺术细胞产生的原始。 二、先秦两汉文学中的风 原始风之祭祀形成了风的艺术胚芽，先秦两汉文学则滋生哺育抚养着它，使之在文坛上落户生根。 （一）祭风原型与风的内涵及情感模式 几分原型具体表现为： 1、祭风仪式与风的道德意蕴。人类早期的祭风仪式外射着人们对风的善恶体认，流露出将风赋予道德性认识的端倪。《尚书》、《周易》、《诗经》里的"风"，成为人事贤愚，道德良莠的标记，赋予明确的伦理道德色彩，孔子的"君子之德,风"是这种思想的集大成者，而《诗大序》则将它发挥得更为尽致，这标志着人类道德意识（人性）以昂起自信的头颅。当然，董仲舒又将风的道德性与战国以来风行不衰的阴阳五行宇宙论结合起来，是其"天上感应"思想的具体体现，所以风是儒家重伦理重道德观念的外化物化，他代表着儒家的性格，昭示着儒家文化的内蕴。 2、风放万物的原型与情爱模式。原始人类是以"互渗律"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风之造物生育功能，即风放万物。因而风的两性遇合的意义在《周易》、《左传》、《诗经》以及宋玉《高唐赋》中都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尽管当时儒家伦理道德风靡社会，但如果我们悉心聆听，在先秦两汉文学的"风"里，仍能感受到那原始"风"情的强劲而苍老的音响，它以开启了风与爱情成为文学永恒主题的大门。 3、风之帝使原型与人类充满希望的情绪，风为帝使，宣谕上帝的旨意，联络隔断了的天庭与人间，是其职责。表现在先秦两汉文学中，以风为车马的形象正是风为帝使原型的变形。这样的风，铺平了人类希望的路，引导人们去"上下求索"，因风而致，是人类充满了希望的情绪，达到理想的境界，表现出深层的生命意味。 （二）意象之风-弱弱秋风 诗人屈原"弱弱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湘夫人》）以及宋玉的《九辨》将"秋风-悲愁"的情感模式定格，使"秋风"最早的登上中国文学的意象之台。它是萧杀的战国时代的产物，同时还介入了深厚的民族文化特质，即与四方四季五情五声五律五色相互整合而建立起来"天人合一"的模式。它在先秦两汉是其所蕴含的基本形式有： 1、秋风宣泄着诗人凄凉漂泊无助的情绪，有游子之愁，有思妇之悲。这股秋风正植根于深厚的历史背景：外戚与宦官当权，汉末游宦之风盛行。 2、秋风低回萦绕着人生易逝节序如流的喟叹。萧萧秋风传达着岁月将近的信号，惊醒了人们的生命意识，取得深层上感应与共鸣，成了人生迟暮、命运无常的符号。 三、风队后世文坛的影响 文学的发展是一个割不断的连续流程。先秦两汉是"风"所形成的各种情结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一） 秋风萧瑟，回荡诗坛。魏晋南北朝时期，秋风拂卷诗文，有行军者的悲伤，游子的孤独，思妇的悲怀，秋风的思念与深情无往不在，人生的感伤无处不有。秋风飘荡在唐代诗坛，中唐以前秋风虽悲凉而不衰飒，深沉不乏清丽，至于晚唐、两宋、元、明乃至清末，秋风的哀怨、凄凉占据了文坛，这是后期封建社会日益衰落的时运折光，到了曹雪芹，秋风则是封建社会寿终正寝的宣言了。 秋风敲击着诗人冷落寂寞的心，这是个人的情绪体验，又是社会群体的心理反应。可以说，悲便是秋风的特质，秋风便是悲的化身。 （二） 春风动春心，爱恋长相依。 春风以其多情的性格赢得了诗人的青睐，便有了"嫁春风"的诗意风景；春风拨动杨柳的万种风情，也拨动诗人的离情别思，春风杨柳荡漾着离别的情苦；清风明月构设了极佳的谈情说爱的氛围，便有了"风月"、"风花雪月"的爱情常用词语；"春风复无情"怨恨，仍折射出"春风复多情"的主体性格。上古及先秦两汉的情爱之风， 在后世的诗坛里"风"姿卓越，"风"情万种。 （三） 风雨如晦的政治和生活环境，每当政治黑暗或政权交迭的时候，社会的风雨就飘溢到诗人的窗口，他们就忧愤不已，但许多气节之士，仍以"鸡鸣不已"自勉自励，那坚定的人格精神更灼灼升辉。这样，"风雨"已失去自然物象的意义，而成为专门的思想符号，被赋予抽象的政治内涵。 （四） 飞举的长风。翱翔高空的大鹏和"风浩荡，欲飞举"的形象激发了无数仁人志士于困苦中挺起，于艰难中奋进的精神，因为飞举的长风契合着"生命在于运动"的生命意志，真正确认了人的本质力量，这是"风"据文坛的根本。 风从神坛走进文坛，而文坛又回响神坛的声音，风有道德，风有爱情，风是人类充满着希望，风象征着险恶的政治，风昭示着飞举奋进的志向，原始意义正以融贯古今，震撼心灵的巨大力量，哺育出这个异彩纷呈的艺术之"风"。文中所论的只是风在上古及先秦两汉文学作品中的意象，笔者力主对"风"进行全面而深刻的审视，见其"源"又见其"流"，避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片面观，同时把风置于历时和共时的震动中，把它放在社会时代，思潮观念的大背景中，视之为时代特征的镜子，思想观念的影响，从而避免了静止而孤立的弊病，"见微知著"，从而透视其深刻的文化意蕴及诗人的人生情趣。因这个主题长期鲜有人问津者，故撰文以就教于方家。